其实我一早就就猜出来那个人是赵益豪,所以每次赵益豪跟我说点什么我都会选择装傻。
因为那时候胡黎说,她喜欢的人我认识。
想必不是班里的人,剩下的范围,我们共同的朋友也就这么几个。真的很好猜。
我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,她也没说。
感情这个东西说不准的。
就像军训的时候我可能都没有注意到韩琰过,我第一次关注这个人还是在茶水间他洗抹布的时候。
这就是缘分,是我们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。
“可是他好像喜欢你。”胡黎撑着头。
我知道她在顾及什么问题。
她可能担心我也喜欢赵益豪。
我对她笑着,“你放心,我不喜欢他。”
“你是不是因为韩琰的事情……”
“没有。”我摇了摇头,打断了她的话。
我不愿意跟她谈及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。我还是坚持着我自己的想法——在胡黎和韩琰之间,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胡黎。
在我心里,他们两个就像是爱情和面包,要么饿死,要么孤单。两个是不是可以兼容?或许可以,又或许不能。至少那个时候的我做不到共有。
我猜韩琰是恨我的。或许是因为我的离开,又或许是因为胡黎。
如果他愿意恨我也好,至少说明我在她心中还有点地位。
期中考试以后,赵益豪约了我们俩唱歌,正巧卫安也找了我们,我说那要不一起。赵益豪倒也答应了,说不如赶巧,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啥差。
我感冒了,一个人窝在角落,看着他们和几个学长打牌,生怕凑过去把感冒过给他们。
“秦蓦,你有啥想听的歌嘛?”赵益豪问道。
“路一直都在吧。”我脱口而出。
我记得那天话剧开场之前,他就唱了一首这个歌。
赵益豪长得很普通,声音也很普通,但是唱歌却特别好听,唱歌的时候还有一丝陈奕迅的神韵。
赵益豪知道我心情不好,也一直很照顾我,吃过晚饭还说要送我回去,我摇了摇头,说叫辆出租车就行了,别那么麻烦。
“我送你吧。”
他依然十分坚持。
“赵益豪,胡黎跟你顺路。”我回答。
我觉得他应该能懂我的意思。
我也觉得他的智商一定能读懂我的意思。
我没有跟胡黎说过我和赵益豪的事情,因为我怕她想太多,就像当初我和韩琰,我总觉得是我想得太多。
我快到家的时候,赵益豪发了一条消息给我。
他说,秦蓦,那我们还是朋友吗?
【无论怎么样,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,之一!】
卫安回到家里,开始跟我打听赵益豪的事情。
从名字班级,到后面问起了他家庭和个方便的情况。
我:你打听这个干什么。
卫安:我觉得这个人挺好的。之前话剧的时候特别照顾我。
我:你喜欢他?
卫安:没有啦,就是……想了解一下。
“他可能,不会喜欢你……”我打了这么一串字,却一直没有发出。
我怕她想不开,我也怕她真的只是想和他做朋友而已。
胡黎跟我说她和赵益豪在一起了,可是他们两个人只交往了半个月又分开了。
“不是因为任何人。”估计说道,“性格不合,是真的不合适。”
我发现我们三个人,冥冥之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坏缘分,胡黎说道。
“怎么了?”我问道。
“卫安喜欢赵益豪。”胡黎说道,“我看到了他们的短信。不过她和赵益豪好像都不知道。”
“他们说了什么?”
胡黎摇了摇头,什么都不肯告诉我。
我猜她没有告诉我,一定有她的原因,或许她不说,或许就和当初我不愿意跟她说为什么和韩琰分手一样。
“不是因为卫安吧?”
“你想太多了吧。”她靠在窗边,“他希望我画个淡妆,打扮得好看一点。可胡黎就是胡黎,为了一个男的变得不是我,我可不乐意。”
我很欣赏她的性格,她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胡黎,就是放到茫茫人海之中,我也一定会认出来的那个。
生活还要继续,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不幸就停滞不前。
我们每周的补课还是会碰到韩琰。
胡黎有时候会和他说说话,了我选择避开。
不是不想说话,只是害怕尴尬。
我拿着笔,却发现来自身体内的一阵刺痛,有那么一瞬间,我似乎连笔都拿不动了。我想要说话了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。
韩琰看着我,皱紧了眉头,拍了拍身边的胡黎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,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。
那一刻,我甚至怀疑过死亡。
出生到现在,似乎没有像那一刻那样害怕过。
爸妈说,是胡黎和一个男生一起送我回来的。
我猜那个人是韩琰。
我以为那种疼痛是一时,可是隐约的疼痛持续了一周。
老爸给我预约了医生,说是中午来接我。
韩琰一直想来跟我说什么,却没有上前过,我很想和他说两句,可是我不敢。
我也不想踏出这一步。
我带着耳机,坐在老爸的车上。
我爸妈也没有说话。
我也没有说话。
我们心里都有一本账,可是没人说话。
走进B超室那一刻,我才发现,人是多么的无助,我躺在狭小的床上看着医生们进进出出,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像是我刚进来的时候那么友善的,似乎多了几分沉重。
“看来微创有风险。”
“是啊,还是有正常的吧。”
我听着医生们的话,背上突然冒出了些许冷汗。
我大概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,可是当我走出诊断室看着爸妈眼眶湿润,我还相当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先天性心脏病。
是不是很可笑?
在十六岁的时候,我才知道我先天就有心脏病。
医生说我能长那么大什么事都没有也是个奇迹。
我突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发烧的时候,医生说什么心脏有杂音,可是想着谁发烧没点奇奇怪怪的。
爸妈抱着我,说没事的,一切都会过去的。
我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。
或者说我的坚强,只在我感兴趣的事情上。
我要住院做手术的事情马上就被全班知道了。
秦老师是出于照顾,生怕到时候班里男生调皮。
第一个跑来关心我的,是江汕池。
江汕池这个名字,听上去像韩国人。这名字还真不是我看小说什么的想出来的。我们叫他工山也。所以后来看到小说里面江波涛工皮寿的时候我感到特别亲切。
江汕池是我们班英语老师,大学毕业不久,学历高颜值高身高也高,全是半个男神。只是自身比较优秀,桃色新闻和各种八卦也没停过。
他问我什么时候动手术。
其实医生建议我立刻马上,最好休学一年,保留个学籍到时候重新读一年高一。
但是我和爸妈讨论了一下,还有半个月就期末了,再说年纪小恢复起来应该还算快,如果可以的话,期末考试完了立马去,等暑假过了看看恢复得怎么样再考虑要不要休学。
工山也拍了拍我的肩膀。让我注意休息。
赵益豪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这个消息,特地约了我一起出来吃顿饭。
他叫了卫安和胡黎,可我想想胡黎和他之间未免尴尬。
赵益豪说他无所谓,胡黎却很有所谓。
饭店是卫安找的,她挑了个座位,拿着菜单问我要吃什么,我说就随你的心思好了。
我们两个都是天秤座,每次点菜,都是最纠结的一件事情。
“真的要开刀?”赵益豪问到。
我点了点头,“不开肯定会个屁。”我轻描淡写到。
他似乎有点不开心,“我没在跟你开玩笑。刀口会不会很大啊。”
“我听说,从这里,一直到这里。”我指了指锁骨中间的位置一直到胃这里。
“那会不会很难看啊?”
“难看也比个屁了强吧。”我笑着说道。
“我怕你以后嫁不出去。”赵益豪问道。
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,但是口气里让我感觉到,如果你嫁不出去,我娶你。
或许只是我的错觉。
“嫁不出去就一个人呗。”我撑着头,卫安也似乎点好了菜,拍了拍我的背脊。
“其实你挺好的。”赵益豪说道,“你家庭也不错,长得也不错,能力也强,性格也比胡黎什么的好,不会没人要的。”
“那我呢?”卫安眨了眨眼看着赵益豪。
“你就算了吧。”赵益豪说着,塞了一把薯条到她嘴里。
卫安噘着嘴没有说话。
“试试看带隐形眼镜吧,应该会更好看。”赵益豪撑着头看着我。
我回了他一句神经病。
在他眼里,我好不好看有没有能力我从来不在乎。
我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。
只是那个人,似乎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。
入院那天,胡黎来陪我。胡黎的妈妈以前是个医生,住院部也算认识几个人,靠着她的面子很多护士还算照顾。
除了早上抽了十几罐血,一个刚入职的小护士不太熟悉,换罐子的时候怕了我一手臂的血,我轻微有点恐血,吓得也没力气跟她生气。
“你做完手术,我再来看你。”
我点了点头。
正巧电梯开门,一个男人推着一个女人,看上去像是夫妻的模样。
我看到那个女人的伤疤,在锁骨的位置开始绕蜈蚣八字,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。
那一刻,我的腿是软的。
内心有一种恐惧,恐惧的感觉,从腿部一直蔓延到全身。
胡黎拉着我快步离开。
她对我说,秦蓦,你要勇敢些。
她知道怎么安慰我都没有用,还不如给我一些简简单单的鼓励。
她知道比起那些有的没的,这么一句话来的最简单不过了。
朱子安给我打了个电话,说是带代表几个同学一起想我慰问。
他说进了高二,暑假很多人要补课不太方便过来,就只好电话慰问。
“韩琰呢?”
“他挺好的。”朱子安答道,“你在哪个医院?”
“中山。”我说道,“不要告诉韩琰。”
“他不会在乎的。”朱子安说道,“他被你伤的很深。”
“那就让他恨我吧。”我闭上眼睛,躺在床上没有再说话。
电脑里面放着《家庭教师》,我心里已经不再想着那个可怕的伤口,我想着的只有那句他被我伤的很深。
现在其实很希望他恨我。
如果他还恨我,就说明她心里有我,如果他心里有我我也就足够了。
我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,都是班里同学发来的短信,预祝明天一切顺利。
其中有好多不认识的手机号码。其实班里很多人跟我也不过是点头之交,如今,心里也是莫名的感动。
就连工山也也发了消息给我。
工山也其实挺喜欢我的,不是我自大,我英语成绩好,英语老师喜欢我太正常不过了。
我数了数,去掉署名的老师,短信的数量和班里的人数一样。
我猜,其中有一个一定是韩琰。
他不愿意说,我也当做不知道。
我知道他可能对我还有感情,我一直期望那一份是情意,可现在看来,或许他真的没有放下。
赵益豪问我在哪个医院哪天动手术,说是要来看我。
“明天,不要来了,等我回家再说吧。”
“好吧,”他说,“我……我们都等你回来。”
我应了一声。
手术前一天,我没有吃晚饭,医生给我吃了好多药片,手术是中午,可是自然不能吃早饭,我接着看我的电视剧。
我不敢去想太多,母亲一直在我身边,我怕我一害怕一哭出来我妈比我更崩溃。
隔壁几个病房已经陆陆续续医生开始叫着病人名字,我看了看时间,差不多也该轮到我了。
医生推开一张手术床,在门口叫了一声,“秦蓦。”我拍了拍我妈的手,说了一声我去了。
我看到我妈眼眶是湿润的,我知道我也是。我不敢多看她一眼,急忙跑出了病房。
隔壁病房几个叔叔阿姨也纷纷走了出来跟我说着加油。
爸爸陪着我走进电梯间,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眼泪。
我说我害怕。
其实什么人能真正做到无所畏惧?其实只是一个点,或许我害怕的是这个,而别人恐惧的,是另一个。
我躺在手术台上,我知道,只要我睡着了,醒过来,一切就都过去了。
可是这一天似乎格外的漫长。
我感受到针尖刺破肌肉的感觉,我感受到医生给我带上了呼吸面罩,我听到身边手术工具发出的声响,主治医生拍了拍我说,他们一定会让创伤降低到最低。
他说现在开始要麻醉了,只要睡一觉,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。
当我醒来,是晚上八点多,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。刚醒过来,便听到护士叫来了一群医生。围绕在我的身边,我们手电照着我的眼睛,我听到他们说现在是八点。
望向窗外,天还没有亮起。
我一度以为是早晨,只是每次晕晕乎乎地睁开眼,窗外依然黑暗,唯有护士桌上灯光,和身边每个病床上的仪器发出微弱的光芒。
我看不清晰,也听不清楚,恍惚中在监护室里度过了这一生中,最漫长的两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