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王楚】芊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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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家嫡长女加入王府的时候正是双八年华。
楚夫人楚卫氏和王妃王傅氏自闺中便是密友，王妃早些年诞下麟儿，后楚夫人又有了身孕，便在王爷和楚大人的面前定下了誓言，若夫人诞下麟儿便结拜为异姓兄弟，若生下的是女儿，便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。
楚府大小姐出生的那日，全府上上下下都揪着心，无论夫人剩下的是儿是女，都是嫡系长子。
只是夫人早产了半月，生儿育女本又是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，楚大人自是担忧妻子。
王爷王妃也守候在正厅内，女子生产本就是令人欢喜却又惧怕的事情，更何况这产房中的女子，或许就是他家小王爷未来的丈母娘。
“生了！老爷！夫人生了！”侍女从产房中跑了出来，气喘吁吁地说道，房内也已经传来婴儿的啼哭声，只是不如平常家的孩子那般洪亮。
“慢些说话。”王妃紧锁着眉头，“夫人可还安康？”
侍女大喘了几口气，说道，“安康，安康……回禀王妃，母女安康。”
“是个女儿……”楚老爷念叨了两句，“女儿好，女儿可是父母的小棉袄啊。”
“恭喜楚老弟了！”王爷笑着，又命人送上了早就筹备好的重礼。
王妃拽着夫君的袖口，小声地问道，“那先前我与婉儿的约定，可还作数？”
“作数，当然作数！”楚老爷应声跪下，“愚弟先行替贱内和小女，谢过王爷王妃。”
楚家大小姐名唤做云秀，楚家女儿到了这辈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取了“云”字，这“秀”便是王妃抱着襁褓中的孩童说了一句“这女儿生得好生秀气”。如此倒是说成了两家的姻缘。
自顾姻缘，不过是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。
大小姐自出生便沾上了喜气，家中上下自是好生照料着，只是大小姐云秀自小身子弱，或许正是因为早产了半月，自小小病不断。
每次王妃想要邀她去府上做客，总会因为咳疾或者发热无缘前往，直到后头来，小王爷上山跟了师傅学医，楚家大小姐也过了十周岁生辰，这身子骨才算慢慢长好。
大家小姐们都明白自己的命数——嫁入他人府中，为了家族和父母，也为了自己。如若庶女有幸嫁为正妻，就算是幸运，至少子女可以逃脱这庶出的命数。
可是好在云秀本就是嫡长女，一出生便也有了这般的姻缘。王妃自小对她也是极好的，日后的日子想来也算是好过。
“娘娘，小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？”楚云秀望着画像中的男人。
画像中的男人温文尔雅，手中拿着一本古籍，看上去格外的温柔。
“杰希是个好孩子，”王妃揉了揉云秀的额头，“我的儿子，我当然会替他说好话，秀秀，希望你们两人早日成亲，你会发现他会是你头上的一片天地。”
“娘娘，您又拿云秀开玩笑。”
云秀其实不愿意嫁，但是她明白这是她的宿命。
娘亲说过，这是楚家的荣耀，也是你楚云秀的福气。
楚云秀不服气，她却也明白，她生为楚家嫡女，她代表的永远不会是她自己一个人。
如今也是代表的是她和楚家，日后便又多了一个王府。
她及笄的第二年，皇帝下了一道圣旨，召回了隐世学医的小王爷王杰希，并赐婚楚家嫡长女云秀，希望两家结下秦晋之好，其真实意图不过是想让两家继续为了帝国鞠躬尽瘁，相互牵制。
那个夜晚，大红色的帷幔铺满了两家的府邸，喜庆布满了全程，唯有新娘子的脸上，似乎有一丝忧愁。
“都要做新娘子，定要接住为娘对的教诲，小王爷也算我和你父亲看着长大的，着实算的上是个佳婿，若是哪里得到亏欠，便告诉你婆婆，再不济……托人送信回府也成。”母亲握着她的手，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生吉福，竟然真的好看的有些过分。
“女儿只是忧心弟弟年幼，女儿无法在爹娘膝下尽孝，就请让女儿，再给爹娘磕个头，感谢爹娘养育之恩。”
她垂下头，收起了眼泪。
自此以后，世上再无楚云秀。
剩下的，便是小王妃王楚氏。
1
楚云秀第一次见到王杰希，便是在洞房之中。
她幻想过数万次她未来的夫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。
有人说他斯斯文文相貌堂堂，有人说他衣冠楚楚气宇非凡，有人说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，有人说他正人君子一表人才，总而言之大都不过是说他才貌双全。
可是楚云秀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如此完美的男子。
怕不过是纨绔子弟对外注重形象罢了。
可是当她看到他的第一眼，她才明白，这个世上，竟真有如此的男子看了一眼，她便似乎沦陷到他的眼睛里面。
“夫人在看些什么？”他微微一笑，格外的温柔，他顺势向她靠近了一些。
楚云秀小心的后退了些，微微皱着眉头，“男女授受不亲……”
王杰希轻笑了一声，却有离她远了半分，笑着说道，“那我便等到夫人对我敞开心扉的那天。”
他伸手，从云秀的头上摘下一支发簪，小心的刺破指尖，将鲜血抹在床单之上，抬起头问着她，“你睡里面，还是……”
“你……你先选……”
“那我睡外头吧，凉快些。”
楚云秀点了点头。
王杰希微微笑着。
楚云秀的身子弱，他原本就知晓，他看着她慢慢睡下。
他见过云秀的画像，是母亲送来的，他却没跟母亲说过，早些年他随父母前往楚府，早就偷偷见过了他那未过门的妻子。
那时候的他的心里边剩下了一股未知的情愫。
他知道，这是父母为为她定下的婚事，年少的他本事想去恶作剧，却不知道这一次他把自己栽了进去。
夏日炎炎，夜间总会有些凉风吹入房内，多少还会有些两凉意，他为妻子掖好被子，这才慢慢睡下。
第二天天才显露鱼肚白，王府中的女管家就已经带着好些侍女走进新人的房中伺候洗漱。
女管家看着床单上的落红欣然一笑，吩咐着侍女们伺候，自己匆忙赶着回禀王妃。
王杰希伸手，楚云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，刚想收回，却被他攥紧在手中。她抬头看着他，却又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。
老王妃对这个儿媳着实满意，脱下了戴在手腕上的玉手镯，带到云秀的手上，拍了拍她的手背，轻声地说道，“若你们早日开花结果，本宫和婉儿才算是真正定了心。”
楚云秀垂下头，只事微笑，未曾开口。
她心中多少有些难害怕，她见过母亲生弟弟，还有几位姨娘身产时候的模样。
那一种撕心裂肺的叫唤声，她隔着两三个院子都听得清晰。
所以她害怕了生孩子，娘亲说过，女人生产，便是在鬼门关上走上一趟，或许是和所有女人一样的恐惧。
王杰希握着楚云秀的手，笑着对母亲说道，“儿臣不会让母妃失望。”
楚云秀回到房中，拿起书籍坐在案几旁。
王府中比起楚府，似乎多了些许凉意，她走到正厅，看到王杰希命人又送来了冰块。
她侧身，听到王杰希对着侍从们说道，夫人畏热，去把书房里的冰块也快些拿来。
他回头，正巧对上女人的视线，微微一笑。
他说，秀秀，与我对弈一句可好。
侍女摆上棋盘，她望着他夹着黑色的棋子。
“夫人可要悔棋？”王杰希问道。一手托着腮，一手指着棋盘，“这一子下来，怕是满盘皆输。”
楚云秀抬起头，看着棋局努了努嘴，“落子无悔，你要什么条件，说吧。”
王杰希点了点头，“我只要你守在我身侧。”
“好。”
他说，秀秀，我已等了你十六年，也不怕在等两年，等到你愿意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日。
2
云秀第一次怀孕是在成亲第二年的夏日，起初只是不想吃东西，只是到了夏日所有人多少都会有些，就没有在意，可日子久了她多少有心恶心想吐，王杰希替她把了脉才确定是有了身孕。
老王妃欣喜，命人把好生照料着，这头一胎一定要好生养着。
“母妃心意虽是极好的，可这般圈养，岂不当我是母猪了？”
王杰希听罢一笑，没有在意。
“还要些什么？我去替你寻来。”
“还想要些冰块，放在屋里也好凉爽者。”
王杰希宠溺地点了点头。
可是这一胎，终究没有保住，夏日夜里微凉，楚云秀受了寒又高烧不退，受了孕身子骨弱，王杰希再三把脉，可孩子在娘亲的肚子里已然没了心跳。
事后云秀的烧算是退了，可是原本隆起的小腹已经空荡荡的。
她没有追问，也似乎没有丝毫惊讶，只是散落着长发坐在窗畔，看着外头的那一轮明月，高高的悬挂在空中。
“孩子没了。”王杰西说道。
他是孩子的父亲，心里头怎么会不痛。只是他明白，现在的云秀更痛，无论是心理，还是身体上。
他拥抱着她，双手握着她的肩膀。
楚云秀握着他的手，指尖传来一起冰凉，她侧过头靠在她的臂弯，小声地说道，“会有的，我们……会有孩子的。”
王杰希知道她心中的恐惧，她既然不愿意向他明说，他也不曾去挑明。
她原本害怕生子，为了他，她愿意勇敢一次。
如今还是为了他，她说她要养好身子，可是他却不敢告诉她，这几年里，她恐怕无法受孕。
一年，两年，三年过去了……
还是一样的夏日。
夏日里头的雨，来的快，去的也快，水滴落在湖面，泛起了涟漪。
这三年来，为了怀上孩子，她甚至托可娘家问宫里头要了坐胎药的秘方，可是却迟迟没有任何一丝音讯。
老王妃把她叫去跟前，说是要给儿子纳妾。
“若是生产，你也是嫡母，杰西是家中独子，总不能让他膝下凉薄吧。”
云秀明白老妇人的意思。
若不是看在她娘家的颜面上，夫家就算是动了休妻的念头也不为过。
“我会与夫君商议人选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王杰希打断了两人的谈话，“儿子一心只许夫人一人，若是母妃逼儿子纳妾，儿子也不愿眷顾，何必糟蹋了人家姑娘的一生。”
“那如若你一直没有子嗣呢？”
“那也是儿子的命数。”
“荒唐东西！”
楚云秀和婆婆就这样生了间隙。
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，她望着窗外，雨水依旧滴落，乱了她的心绪。
“秀秀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楚云秀回头望着他，四目相视，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“你不该拒绝母妃的好意。”楚云秀说道。
“来陪我下一盘棋吧。”他拉着楚云秀的手。
云秀盯着棋盘，落下手中的白棋。
“我输了。”王杰希笑着说道，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剥好皮的葡萄，“你要我许诺什么。”
莫要为了我和母妃争执了。
楚云秀说道。
“纳妾吧。”
王杰希站在她的的身边，捋着她的长发，轻声地说道。
云秀，你这一生什么想要什么我都允诺，唯独这一件，我这一生都不愿妥协。
3
成亲第五年的夏日异常炎热。
整整一个月，天上未曾落下过一滴雨水。
楚云秀每日除了忍受着酷暑听婆婆的唠叨外，便是待在房子里拼命地摇着扇子，蹲在地上的冰盆前头发呆。
侍女拿来的调理身子的中药，说是已经凉了许久，可小王爷吩咐了凉药伤胃，所以一定要现在喝了。
楚云秀皱眉，将那黑乎乎黏答答的药灌了下去，照旧拿了两个梅子干塞进嘴里。
“秀秀，你看我带了什么。”
王杰希踏入房中，似乎丝毫不受到天气的印象，唯独额见些许细汗。
她掏出手绢，小心地擦着他的额头，“热不热，我去叫人给你趁碗凉茶？”
“先看看这个。”他拉住她的手，顺势把她抱入怀中。
他的胸膛炽热，她却不舍得推开，看着他绕过自己打开那个小木匣子，“这是冰匣，”王杰希不紧不慢的从里头拿出了各种各样的水果，放到云秀的手心里，“你摸摸看。”
水果传出丝丝凉意，楚云秀惊讶地看着他，又看了看这小木匣子。
“我把冰块放在这底下，匣子厚实冰块融化的慢些，”他替她剥了一个荔枝，是今日上朝皇上赏赐的，他不舍得，通通带了回来，“可是你身子骨寒，切莫贪嘴。”
楚云秀点了点头。
刚入夏的那几日气候反常，云秀接连几天有些反胃，本以为是有喜了却没想到是空欢喜了一场，后来几日王杰希公务繁忙无暇照料，她多多少少总会想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。
可是此番，对于彼此的心意，双方也算明明白白的知晓了。
王杰希说，无论我们两个人以后的结局会是如何，云秀，你永永远远是在我的心尖上的。
七月初四，是云秀的生辰。【农历，查了万年历】
老王妃坐在餐桌前有说起了别人家的儿媳又生产了。
婆婆总是说，女人生产又不是什么劫难，畏头畏尾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。
“母妃今日我们不……”王杰希还未落下话音，楚云秀已经侧过身干呕了几声。
夏日已快过了，可是她的症状反倒愈发严重，唯有在饮冰匣里的冰镇果汁时好像才有些胃口，而且她似乎格外喜欢那些酸果子。
“今日可有把脉？”老王爷问道。
云秀摇了摇头。
王杰希牵起她的手，搭在她的手腕，眉头慢慢皱紧，又命人唤了大夫。
那大夫匆忙赶来，有一丝不解，这一把脉，赶紧跪在地上，“恭喜王爷王妃！恭喜小王爷！夫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！”
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的，老王妃自是不会再怀疑，派人重赏了大夫，这才赌气的走到女子跟前。
“怀孕了也不跟母妃说，可还是在生本宫的气？”
楚云秀拉起婆婆的手，抬头装作乖巧，“怎会，我现在只想着好好诞下着孩子，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。”
说罢，她回过头看着王杰希。
王杰希回个她一个淡然的微笑，那一刻她才读懂了什么叫做翩翩公子，什么唤做温暖明媚。
4
云秀生下了一对龙凤，王府上下欢庆。
王杰希看了一眼一双儿女，急忙跑进产房。
他握着云秀手，轻吻着她的手指。
“孩子，还好吗？”
“好，一切都好。你可还好。”
女子点了点头，唇角勾勒出一丝微笑。
楚云秀问过王杰希，如若她这辈子无法生育，他会不会后悔当年不曾纳妾。
“重要的不是什么都拥有，而是我想要恰好都在身边。”他望着她，眼中似是一潭秋水，“秀秀，我只要你在身侧，只愿你平安顺遂。”
“爹爹！妹妹说要放纸鸢，你快来呀！”小男孩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，奶声奶气地叫唤着。
“好。”王杰希应声，站起身子向女子伸出了手。
“秀秀，随我一同，可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