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俟溱蓦

　　我再醒来的时候，正好是探望的时候，隔壁两床似乎是两个老年人，总有老妇人哭丧着说“你快醒醒啊”，“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”之类的。

　　我原本不知道，后来才听说是病危，一直在重镇监护室。和我术后观察不太一样。

　　我父母来的时候主治医生也来了，原本说要在监护室待上48个小时，医生说怕我年纪小自己没人照顾不方便，所以让我回病房。

　　我住院的事情没有告诉老一辈，毕竟这是动刀的大事，怕她们听了惊慌，我们也约定好了等恢复了差不多了再告诉他们。

　　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回了家，胡黎来看过我一次，可是毕竟进了高二暑假里读书压力也不小，我跟她说，要是没空，你就别来了。

　　“我下个学期，还能见到你么？”她问到我。

　　她大概听说了我有可能要休学一年所以才问的。

　　其实这个问题我和我父母都讨论过了，如果恢复的还行，那就不要休学了，听到过很多人之前的例子，很多人休学后心态会发生变化，所以我们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。

　　“当然。”我勉强笑着，伤口还有这隐隐的痛楚。

　　我一直不敢用镇痛棒，因为动脉注射距离脑子也太近了，我本来脑子就没什么特别好，这么一来可能就会更差，所以能忍着的时候我尽量不用。

　　出院的第一件事情，我找了个理发店洗头。手术后伤口不能碰水，所以我先前把留了十几年的头发给剪了，剪头发的那天，我还想起了韩琰之前跟我说过，他很喜欢看我头发散下来的样子，他说风吹过来的时候，就像是动画里的场景一样。

　　我躺在沙发上，看着胡黎给我带来的暑假的作业。

　　我考完试就直接去了医院，期末的成绩也没在意。听说在班里中等水平，不算太差，老师们都知道我住院的事情又多了几个同情分，说是暑假作业也不用做了，先养好身体。

　　我想着不管这学休或不休，这书总要读下去，多看看也没啥坏处，就磨磨唧唧地慢慢做着。

　　卫安打了个电话到我家，说是要跟赵益豪一起来看看我，我问过了我妈，她也同意了。

　　“赵益豪是谁啊？”我妈问我。

　　“就一个普通学长，高二竞赛班的。”我说到。

　　“你同学他们也挺记着你的。”

　　我身体恢复得不算太快，平日里要不坐在沙发上，要不就靠着枕头坐在床上，没有靠背的椅子坐久了都会累，也或许因为伤口疼老是蜷缩着身子，后来也多少落下了些病根。

　　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我其实有点疲倦，前一天晚上伤口疼没有休息好，再加上做题做得头疼所以整个人都有点迷糊。

　　卫安看到我有点激动，却被赵益豪拦着，我看到我妈皱了皱眉头。

　　卫安这个人想来活泼，可是我现在就像是个瓷娃娃，摸不起碰不得的，被他这么撞一下，我怕是要回医院睡两天了。

　　她屁颠屁颠的跑到我房间的沙发上坐着，看到我的作业本和电脑上正放着的动漫吐槽了两句，说我学习不认真，我笑了一声没有回答。我回头看着赵益豪，他带了一些水果和保健品，递给我妈说了一句“阿姨好，我们打扰了。”

　　赵益豪家里的条件不错，听说父亲是我们这很出名的一个设计师，可是我总觉得父母的钱终究是父母的，这么让他破费也实在不好意思，我招呼着他进来坐，自己靠着床沿坐了下来。

　　“你这么坐着累吗？”他看我靠着墙问道。

　　我笑着摇了摇头。

　　说不累是假的，但是人家专门来看我，我也不好意思让他们站着是吧。

　　他特地朝着我胸口看了一眼，倒像是放心了一般，安慰着我说，“伤口还好，不怎么看得到，你放心吧。”

　　我对她微微一笑，点了点头。

　　赵益豪似乎看出来我状态不好，一直说着要走，卫安好像没懂他的意思，死活要等看完我电脑里最新的一级《家庭教师》。我和赵益豪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。

　　赵益豪之前说要出国留学了，我问他什么时候，他说已经在办手续了。

　　“但是圣诞节我就会回来。”他说到，“你如果想要什么东西，我到时候给你带回来啊。”

　　“我也要！”卫安说道。

　　“你得了吧，读书改变人生。”赵益豪推了她一把，“你看完了没，快走了啊。”　　

　　“你偏心！”

　　卫安噘着嘴。

　　他们两个走后，我妈跟我说了几句卫安，说她不懂道理不会看颜色，还顺道夸了赵益豪几句。

　　“那男孩子是不是喜欢你啊？”我妈问道。

　　我点了点头，“喜欢过吧。”

　　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和韩琰分开了，晚上翘了排练赵益豪陪我在操场坐了一个晚上，我记得那天晚上还挺冷的，我没有说话，他也没有了，只是最后我站起身的时候他问了我一句。

　　“是我不可以吗？”

　　我跟他说了一句“对不起”。

　　我明白他的心意，我却不能接受。

　　一来我心里还没放下，怎么样可以重新开始。其次我明明知道胡黎和卫安都喜欢她。

　　胡黎或许已经放下了，可是卫安没有。

　　我知道我如果答应了，我会对不起很多人——韩琰、胡黎、卫安，还有他赵益豪。
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我说了几遍。

　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，陪着我慢慢走到校门口的车站。

　　“你要是以后不开心就来找我，”他说到，“如果你为了这个事情不搭理我了，那我可就要缠着你了。”

　　这么一眨眼，也过去了小半年。

　　时间真的流逝得很快，快到有时候我会怀疑，一天天真的就这样过去了吗。

　　“你在想什么呢？”我妈在我眼前晃了几下，又接着问道，“卫安喜欢哪个小伙子吧？”

　　我点了点头。

　　我妈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，“不要怪你老妈我自私，有好的男孩子别急着拒绝啊你。”

　　“我对他没这个意思……”

　　“我知道，可你也别急着拒绝，万一以后……”

　　“妈，”我打断了她的话，“我跟赵益豪不可能的啦。”

　　说完我拿着作业坐在沙发上。

　　我不可能和一个朋友喜欢的男人在一起，更何况……

　　我心里实实在在地有一个人。

　　这一个暑假我过得格外轻松，只是长时间坐在床上不动还吃一堆补品加上激素药的原因，我的体重呈现出一个神奇的上升走线。

　　只有上升，没有曲线。

　　我爸送我到了校门口，让我等着班级的同学帮我把书包背上去。

　　动手术的时候肋骨收到了创伤，医生说我这段时间是不能负重的。我傻乎乎的等着，却看到了韩琰。

　　韩琰似乎也有点惊讶，跟我点了点头。

　　我跟他尴尬地“嗨”了一声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　　他倒是人客气地跟我爸打了声招呼，帮我拿了书包，疾步往教学楼走去。

　　我走的很难，走楼梯的时候走了几步还要歇上一会儿，他跟我说了句他先上去了，没等我反应过来，他就蹭蹭蹭往上跑去。

　　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多少有些惊讶，只是很多人还是挺开心见到我的，因为班主任之前也革命她呢说过我这个学习可能要休学。

　　赵益豪他们班升上了高三，原先还有很多人很我们班的同学玩在一起，现在搬了教学楼连碰头的机会也少了。可是赵益豪不在了，我跟他们碰头的机会也少了。

　　卫安这一个暑假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，去箍了牙齿还带了隐形眼镜，像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一样。

　　大家都像是变了个样一般。

　　有些女孩开始化妆，有一些带起了美瞳。

　　我跟我妈提过，我妈听反感我说想要带美瞳这个事情，我就没在说过。她总觉得我们年纪还小，过早这样对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好处。

　　“她受什么打击了？”我问胡黎。

　　这女孩暑假也不好过，从台湾旅游回来飞机上有人发烧，这阵子流感盛行，她在家里还被关了三天，

　　“我听赵益豪说她之前约了他好几次，赵益豪都不搭理她。”

　　我应了一声。

　　赵益豪现在已经去留学了，以后她也见不到他，他也不会碰到我们。

　　就算再怎么尴尬，卫安不说，我和胡黎都想当做不知道。

　　我的生日离开开学没多久，卫安和胡黎都给我准备了小礼物。

　　晚上我请她们在学校附近的四海游龙搓了一顿。

　　“韩琰让我跟你说句生日快乐。”卫安说道。她说得挺随意的，却不知道我心里头早已经汹涌澎湃。

　　“他自己干嘛不说。”

　　“他还发了一堆废话让我转发给你，后来又说算了，我就给删了。”卫安说道，还抢了我一个小香肠。

　　我“哦”了一声没有说话。

　　我曾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，想着可以回到他的身边，可是我身边的人，周围的事，都在告诉我——一切都回不去了。

　　“你应该让秦蓦看一眼的。”胡黎说道。

　　想看吗？

　　想知道他究竟想跟我说什么，可是我也害怕，害怕他想说的是我不想看到的。

　　“没事，吃饭。”

　　我假装不在意，胡黎却看了出来。

　　高二的冬天，碰上了学农。

　　我们学校的特色就是除了学习，什么都抓。期中考试后不久，学校就发了通知说要去农村参加一周的学农。

　　这次的住宿条件，比高一小军训时候好了一点，班里的女生分了两个房间，上下铺的床，还有一个空床位给我们放行李箱。

　　我和胡黎睡在下铺，卫安睡在我上面。

　　我身体刚才恢复，爬上爬下怕是不方便，同学们都很体谅，也没有多说什么。

　　郊区的晚上天很冷，冷到再爱干净的女生都有点不敢去浴室洗澡。我也是其中一个。

　　只是我的内心，还有一个自卑的缘故——我胸口有伤疤，我还没有过去心里的那个坎。

　　“陪我洗澡吧。”胡黎似乎有一次看透了我的心思，“我帮你挡着，没人看得见的。”

　　我思忖了一会儿，点了点头。

　　我们拿着东西走出宿舍，正好碰到韩琰。他看到我们也没有说话，只是停下了脚步，他身上那件外套我还认得，去年这个时候，他把这件衣服给我过，跟我说小心不要着凉。

　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，我只知道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，钱昊叫了一声，“韩琰，干嘛呢，打球了！”

　　韩琰应了一声，看了我们一眼，从我的身边绕过去。

　　“你们当初，到底是为什么要分开。”胡黎问我。

　　我知道，这个时候如果还不告诉她，她一定会追问到底。

　　我没有和她去浴室，而是拉着她坐在宿舍区的小操场上，看着钱昊韩琰他们打篮球的身影。

　　我说，胡黎，你记不记得我说过，无论如何，我都会选择你。

　　她点了点头。

　　“可是韩琰，从来没有告诉过我，我和你之间，他会怎么选。”

　　“你疯了吧？”胡黎皱着眉头看着我，“你的意思是说。你认为韩琰喜欢我？”

　　我郑重的点了点头。

　　胡黎翻了个白眼，握着我的手严肃的问着我，“秦蓦你认真告诉我，是我聋了还是你二缺？这种传言你都会相信？”

　　“可能就是我傻吧？”我尴尬地笑着。

　　可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？

　　彼此的心里都有那么一个坎谁都过不去。

　　我们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班级几个女生跟四班的吵了起来。

　　我问了卫安一句怎么了。

　　卫安毫不在意地说，“没怎么啊，有人给钱昊和韩琰，她们说四班要来我们这抢人。然后四班带头的女生说她们班好像有个人喜欢你，就这么吵起来了。”

　　我有点莫名。胡黎啧啧啧摇了摇头勾着我的肩膀。

　　卫安能对于钱昊的事情如此轻描淡写我也挺佩服的，如果我哪天可以跟个没事人一样说道韩琰，我可能也算得道修仙了。

　　“你不好奇谁喜欢你？”卫安问道。

　　我摇了摇头，我现在只觉得有点饿，卫安拉着我们的手跑到角落，“我买了罐泡面，吃嘛吃嘛？”

　　我们三个人对视了一眼，发出了贼兮兮的笑容。

　　晚上睡觉的时候，卫安会故意把头发垂下来吓我们。

　　我睡觉认床，直到有一天晚上，我和胡黎四目相对，她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
　　“你后悔吗？”她问我。

　　我看到了那个给韩琰送情书的女孩子，乖乖小小的，跟我完全不一样。

　　我看到韩琰接了下来，没有答应，但也没有拒绝。

　　女孩身边其他的女生发出阵阵欢腾的声音，女孩害羞了，扭头就跑开了。

　　韩琰也没有说什么，跟着朱子安一起去打球。

　　是钱昊告诉我们，女孩给他送情书的时候，说了一句，“我喜欢你”。

　　我喜欢你。

　　那句话，我以前也说过。

　　他也是这样，像个木头一样，一句话也没有说，回到家才跟我说他其实很兴奋。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。

　　“有用吗？”我问到。

　　或许他已经答应了女孩子。

　　或许他心里现在已经住着另一个人了。

　　或许……

　　我不想在往下想。

　　“总要往前看吧。”我勉强一笑。

今天我翻了一些老照片

正好也都是学农时候的

所以打了个马赛克给你们看看

别人我就模糊处理啦！荷包蛋是朱子安，小恶魔是钱昊，钱昊这张原表情，咳咳咳……销魂……

小太阳是欧夏阳，屁桃是韩琰，旁边我就截图啦

嗯对，这就是我和胡黎卫安

吐舌头的是卫安，爱心是胡黎。剩下的是我。

回头看看照片，真的又想哭又想笑，感谢那些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，也感谢那些曾经陪伴在侧的小伙伴。

谢谢你们的存在。